六、人去楼空(1)(1 / 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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人去楼空。

虽然大堂中的灯光依然璀璨明亮,但却无法驱散那一股寂寞冷清的气氛。这种气氛,对于“一笑天”酒楼来说,已经十多年未曾有过了。

十多年来,自“一笑天”重新崛起之后,在酒楼大堂内进行过的数百次大大小小的厨艺比拼中,徐叔从没体验过失败的滋味。

可今天,他不仅败了,而且这场比试关系着“一笑天”酒楼甚至整个扬州厨届的声誉。

看着高高悬挂的那张“烟花三月”的牌匾,徐叔心中涌起一股无可奈何的沧桑感。难道这块历经了两百多年风雨见证的酒楼招牌,真的会在自己手中失去吗?

“老罗,现在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。”他转头看了看陪在自己身边的凌永生和徐丽婕,轻轻地念叨了一句。

“爸,您别这么说,我相信姜还是老的辣。”

女儿的话让徐叔的心情好了很多,他宽慰地笑了笑,然后说道:“你们俩先回去吧,我一个人静一静,想想下一步的对策。”

“好的。”凌永生对师父的话从来是从来不会违背的,他看了徐丽婕一眼:“我们走吧?”

徐丽婕点点头,向父亲道了别,然后和凌永生一同离去。

“小凌子,你怎么老苦着脸,是不是有什么心事?”见凌永生这两天来一直愁眉不展,徐丽婕忍不住在路上问道。

凌永生叹了口气:“唉,你有没有觉得我很没用?”

“怎么了?”

“身为酒楼的总厨,在这样的事情面前,却使不上一点力,我还不如像飞哥那样,当一个普普通通的菜头呢,”凌永生说的“这样的事情”,指的当然就是姜山的挑战。

“你不该灰心。”徐丽婕笑着鼓励他,“你那么年轻,还有很大的上升空间呢。而且你又那么用功,我相信总有一天,你会成为顶尖的名厨。”

“是吗?”凌永生的眼睛一亮,但随即又黯了下去,“可惜不管我怎么用功,也不可能战胜姜山的。”

“哦?对自己这么没信心吗?”

凌永生摇了摇头:“这不是信心的问题。在烹饪上,姜山是一个天才,而我不是。”

有时候一辈子的努力也无法弥补出生那一刻所造成的差距,这就是普通人面对天才时的无奈和悲哀。

“姜山是你见过的最具烹饪天赋的人吗?”徐丽婕略带好奇地询问。

“不。”凌永生立刻答道,“有一个人,或许会更厉害一些。”

“谁?我见过吗?”

“飞哥。”

“你说沈飞?”凌永生的答案颇出徐丽婕的意料,“可是他根本不会做菜呀。”

“他的确没学过做菜,但他绝对是这方面的天才。我和他相处了十年,对他太了解的。他只要好好地练上三五年,我相信就能够有和姜山一较高下的实力。”

“那又有什么用呢?”徐丽婕撇了撇嘴,“他天生是个懒散悠闲的家伙,整天只想着炸他的臭豆腐。”

“其实飞哥以前也很勤奋的,只不过后来变了。”

“是吗?”徐丽婕一挑眉毛,实在很难把“勤奋”两个字和沈飞联系在一起。

“那当然。他还曾许下誓言,说要成为天下第一名厨呢。”凌永生很认真地说道,一点也不像是在开玩笑。

“那后来呢?为什么他会变成现在这样?”

“因为一个叫‘小琼’的女孩。”

“哦?具体什么情况,能说说看吗?”这下徐丽婕的好奇心被彻底调起来了。

“那已经是十年前的事情了。”凌永生回忆到,“我刚刚来到‘一笑天’酒楼,跟在飞哥后面负责买菜。那时我们俩都是初出茅庐,雄心万丈。每天闲暇之余,就混在后厨中,观摩大厨们的厨艺。飞哥天赋极高,常常在看完之后,对我说一些自己的看法,有时候甚至会指出大厨们的不足,而且说得都颇有道理。这样两个月之后,他对自己已经非常有信心,对我说:‘总有一天,我会成为天下第一名厨。’当时我很佩服他,就鼓励他去参加下个月的后厨选拔。”

“后厨选拔?”徐丽婕似乎有些不太明了。

“这是‘一笑天’酒楼的传统,每半年一次。”凌永生解释说,“酒楼中所有的伙计菜工都可以参加。选拔时每人按要求做一个菜,只要能得到徐叔和诸多大厨的认可,就可以进入后厨学习掌勺。如果飞哥去参加的话,我想他一定能够入选的。”

“那他参加了吗?”

“本来已经报名了,可就在选拔的前几天,他遇见了那个女孩。”

“哦?听起来像是一次邂逅?”

凌永生点点头,继续说道:“那天下午,我们俩完成了买菜的任务,便一块去巷口的小摊上吃油炸臭豆腐干。那是一对老夫妻摆的摊点,味道还是不错的。我们象往常一样,各要了一碗臭豆腐,刚吃了两口,我突然发现身旁的飞哥抬着头愣愣地盯着正前方,象丢了魂一样。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,只见对面的一张桌子前坐着一个二十岁上下的女孩,让飞哥神不守舍的正是她。”

“那个女孩一定很漂亮了?”

“非常漂亮。那天她穿着一身浅绿色的裙子,象荷花一样清爽宜人。我们看着她的时候,连吃在嘴里的臭豆腐干似乎都品出了一丝清香。那女孩已经吃完,发现我们在盯着她看,她善意地笑了一下,然后便起身离去了。我当时年纪还小,虽然也惊艳于女孩的清丽,但过后也就忘了。可飞哥的心却随着她一块走了,当晚,他翻来覆去无法入眠,眼前始终浮现着那女孩最后离去时的笑脸。

第二天下午,飞哥又拖着我去了巷口摊点。我知道他吃臭豆腐是假,目的是为了再遇见那个女孩,不巧的事,那对老夫妻却没有出现,一打听才知道,原来昨天是两个老人最后一次出摊,他们已经回家养老去了。

飞哥当时非常沮丧,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那个女孩了,不过很快,他就想出了一个好方法。他在巷口自己支了个摊点,开始炸臭豆腐。”

“嗯,这个方法的确不错。”徐丽婕拍着手笑道:“那个女孩既然喜欢吃炸臭豆腐干,那她迟早会来光顾的。”

“可是飞哥一连等了好几天,那女孩却一直没来。很快到了后厨选拔的日子,试菜的时间也是下午,正好和飞哥出摊的时间撞上了。飞哥考虑再三,最后决定放弃这次选拔的机会,因为他知道,如果女孩来了却发现摊点已经不在,可能以后便再也不会过来,他宁可多等半年,也不愿意在这件事上有一点的疏忽。”

徐丽婕感慨到:“真看不出来,沈飞还是这么多情的人。”

凌永生继续说道:“也许就是天意吧,那天下午,那个女孩还真就来了。她认出了飞哥,微微有些诧异,不过在吃了飞哥炸的臭豆腐干后,还是赞不绝口。当时我们三人坐在一起,边吃边聊,非常投机。那女孩吃完后,说了句:‘以前的那对老夫妇,炸得也很不错,可惜现在不做了。’女孩只是随意一说,飞哥却看着她的眼睛,很认真地答道:‘我不会不做的。如果你爱吃,我可以为你做一辈子。’

女孩先是一愣,然后笑了起来,她笑得灿烂无比,眼中的感觉也起了微妙的变化。那时我就知道,她和飞哥之间一定会发生一段故事了。”

徐丽婕想象着当时的情形,不禁莞尔:“真是一个美丽的开始,后来呢?”

“后来这个叫小琼的女孩就成了飞哥的女朋友,炸臭豆腐干也成了飞哥每天固定的工作――因为小琼爱吃,而飞哥答应过她,会为她炸一辈子。从此以后,飞哥的那些雄心壮志似乎全都抛到了脑后,他再也不去观摩大厨们的手艺,每天以炸臭豆腐为乐。后来的后厨选拔,他也不去参加了,反倒是我半年后通过选拔,进入了后厨。”

“原来沈飞是为心爱的女人放弃了自己的事业。这个小琼,我怎么从来没见过呢?”徐丽婕颇为奇怪。

凌永生沉默片刻,低声说道:“她已经不在了……”

“啊?你是说……”徐丽婕从凌永生的神态中猜出些什么。

“她患有先天性的家族遗传病,两年后在一次风险极高的手术中去世了。”

徐丽婕愣住了,故事的美丽开端和悲惨结局之间如此巨大的落差使她一时难以接受。

“小琼的离去对飞哥的影响是巨大的。飞哥一直认为,他们俩人在一起的那两年是他生命中最快乐,最有意义的一段时光,他现在仍然坚持每天炸臭豆腐,应该也算是对那段时光的一种留恋和追忆吧。”凌永生说完这些,轻轻的叹息了一声。

夜风温柔地掠过,似乎也在用自己的语言叙述着小巷中曾经发生的故事。

谁人正午赏明月

“天下三分明月夜,二分无赖是扬州。”

这是唐代诗人徐凝的一首七绝,夸赞扬州城月色秀美,竟占据了天下三分月色中的二分,扬州城也因为这首名句而获得了“月亮城”的美誉。

由此可见,自古以来,扬州便是赏月的最佳去处。

今天是农历三月十八,已过了月圆之日,可这半盈的月亮,在很多人眼中,却更具一种缺憾之美。因此“一刀鲜”说要在今天出来赏月,并不是一件奇怪的事情。

可他把赏月的时间选在正午,那就非常非常的奇怪了。

从早上八点到现在,姜山、沈飞和徐丽婕三人已经在路边的这家茶馆里坐了两个小时,这两个小时中,他们想的全都是这件奇怪的事。

两个小时过去了,一提到这个话题,沈飞还是忍不住想笑:“正午赏月?哈哈,如果不是你听错了,那就是别人在溜你玩,哈哈哈……”

徐丽婕瞪了沈飞一眼:“哎呀,你别笑了,老先生既然这么说,这其中肯定是有深意的。”

“嗯。”姜山点头沉吟着,“我觉得这句话中应该是暗示了一个地点,我们只要把这个地方想出来,就可以在那里找到‘一刀鲜’。”

沈飞把身体往椅背上一靠,晃着脑袋说:“那你们倒说说看,有什么地方正午的时候能够赏月?”

徐丽婕突然眼睛一亮,脱口而出:“哎,这个‘一刀鲜’难道是在美国?”

“什么?”姜山和沈飞对看了一眼,都不明白她怎么会蹦出这么个奇怪的想法。

徐丽婕解释到:“我们这边的正午,不就是美国的半夜吗?出来赏月正合适啊。”

沈飞一口茶含在口中,憋了半天,还是忍不住喷了出来,笑道:“哈哈,大小姐,我真是越来越佩服你的想象力了。正午赏月……哈哈……还去美国……”

徐丽婕自己也觉得这个解释太牵强了,像西方人那样自嘲地耸了耸肩膀。

姜山看了眼手表,右手轻轻在桌子上一拍,似乎做了什么决定:“不能再耽误时间了,我们去问个清楚。服务员,结账!”

三人离开茶馆,一路又寻到了彩衣巷中。一拐进那条死巷,便远远看见浪浪正独自蹲在花坛边玩耍。见到三人走过来,浪浪扔掉手中的枯枝,兴奋地迎上前。

“浪浪,你爷爷在家吗?”徐丽婕摸着他的大脑袋问道。

“不在。”浪浪脆生生地回答,然后拉着沈飞的手问:“飞哥,你什么时候再带我出去玩呀?”

沈飞笑嘻嘻地把浪浪抱起来,一边用胡子碴把小家伙扎得“咯咯”直笑,一边说道:“呵呵,带你玩还不容易。不过你要先回答我几个问题。”

浪浪歪着脑袋:“什么问题呀?”

“你爷爷上哪儿去了?”

“嗯……和朋友赏月去了。”

“乖。”沈飞捏捏他的脸蛋,“去哪里赏月,你知道吗?”

“不知道。”浪浪嘟起了嘴,“我要跟着去,爷爷不让。他还叫我在这里等你们,说如果你们能找到赏月的地方,就带我一起来。”

三人你看看我,我看看你,都不禁哑然失笑。原来那老者早就算准了他们要来,不仅提前离去,还把浪浪这个棘手的淘气包甩给了他们。

姜山微微蹙起眉头,说道:“看来这位老先生的确是和我们打了个哑谜,赏月的地点究竟是在哪里呢?”

“如果真是赏月,当然是我们前几天去过的五亭桥下最好啦,天上明月,水中月影,多美。可那也得晚上去才行啊,大中午的,哪能看到什么月亮?”徐丽婕一边说,一边抬头看看天空,蔚蓝的晴空下阳光明媚,在这种日光下,半个月亮的影子也不可能出现。

听了徐丽婕的话,沈飞却好像想起什么,口中念念有词:“水中月影?你说水中月影?”

徐丽婕不明所以地看着他:“是啊,怎么了?”

沈飞突然大叫一声:“哈哈,我知道了!”他兴奋地把浪浪抛在空中,然后又接住,得意洋洋地说道:“正午赏月,正午赏月,不错,肯定是那个地方!”

姜山和徐丽婕互看了一眼,都有些摸不着头脑。徐丽婕更是迫不及待地催问:“知道什么?快说啊,别卖关子了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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